【人物】AC米兰火力全开之前，皮奥利经历了什么？

驻意大利特约记者 沈天浩

如何定义皮奥利？

这位AC米兰主帅率队夺得意甲冠军之前，这个问题让意大利足球界相当头痛。战术层面，皮奥利在过去的十年间，主要使用了三种不同的阵型：3421、433和4231，而在拾起米兰教鞭之前，没有任何一组数字可以为他的足球哲学定义。谈及履历，他不是那种经典的意甲保级队老油条，他执教过的最近几支球队，是拉齐奥、国际米兰、佛罗伦萨和AC米兰。但直到今年5月之前，人们都无法把他的名字与“名帅”的概念联系在一起。

来到米兰内洛之前的皮奥利，不属于任何一种教练分类。现如今，他已经是意甲赛场上形象最强烈、风格最鲜明的教头之一。长久以来，皮奥利给人以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，但在夺冠赛后的发布会上，米兰主帅表示，自己比人们从外界看到的要情绪化得多，“在AC米兰，我感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欢愉，我从未感觉如此被人欣赏——你们不知道，被人认可对我来说有多重要。”

蓝黑拥趸，缘定红黑

在执教生涯的前几站，皮奥利始终无法避免高开低走的命运：执教蓝鹰首季，他将球队带到联赛季军，随后一季却无法保持水准；在国际米兰，他几乎化腐朽为神奇，可奇迹最终只是幻象；来到佛罗伦萨，这是他球员时代效力最久的一支球队，皮奥利深得本土球迷爱戴，但彼时的紫百合主席德拉瓦莱，甚至在双方分手之后，质疑皮奥利的专业精神。

为什么会这样？“一旦成绩不好，主教练永远是最先负责的那一个。”在执教期间，皮奥利在各种发言场合反复表示这一观念。他的性格不够强势到保护自己，也不够弱势到讨得球队主席欢心，他的战术总能在短期内收获成效，但长久以来，他似乎没有在任何一支球队完成攻心。“如果我公然发怒，那就意味着我对球队失去控制。”安切洛蒂的治队理论，显然不适用于皮奥利的情形。

皮奥利的蓝黑生涯，伴随着与同城死敌、未来东家的一段孽缘：上任后的首场比赛就是米兰德比，佩里西奇补时阶段绝平，皮奥利在场边疯狂庆祝。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当时的国米主帅，还是如假包换的内拉祖里。“我的少年时代伴随着蓝黑色。即便职业足球将我带到了别处，我的足球信仰依然存在。其实，我全家都是国米球迷。”

在国米任内的一次采访中，皮奥利坦陈心迹，他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会在米兰城的另一支球队找到工作，更没想到自己可以与这支球队相互成就一段佳话。联赛次回合德比战，双方调换了剧本，两球领先的国米最终痛失好局，在红黑色的足球记忆里，这场比赛是“萨帕塔德比”——米兰阵中的哥伦比亚中卫，在比赛第97分钟扳平比分。

那也是皮奥利在国米板凳席上，率队拿到的最后一个积分。随后的三连败，让他在五月初的一个周二下午，接到了解雇通知书。两年半之后，皮奥利回到了米兰城，那是2019年10月的一个周中晚上。以AC米兰新帅的标准来说，他得到的媒体关注出奇地少，球迷们在社媒上给予他的，是“皮奥利下课”的话题标签。很多人不相信这个在国米中途上任、又中道下课的主帅，可以在红黑色的“教练地狱”撑过一个赛季。

噩梦开局，三记重锤

暗黑岁月似乎永无尽头，米兰的主帅如走马灯，而有些黑色幽默的是，最终带领球队完成复兴的皮奥利，当初却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。米兰球迷们期待过西多夫、因扎吉和加图索这样的昔日名宿拯救球队，期待过米哈伊洛维奇用强硬的性格改变这支球队的失败气质，期待过詹保罗为米兰内洛带来自己的战术革命，却唯独对皮奥利没有任何期待。对于他们来说，球队新帅只是斯帕莱蒂的“平替”，后者过于热爱在家“带薪种地”，没有在解约金问题上与马罗塔谈妥，才无缘在红黑履任。

现如今，皮奥利已经在AC米兰带队踢了107场意甲，场均拿到2.07个积分，超过了卡佩罗、安切洛蒂和阿莱格里。皮奥利能够取得如此成绩，这在他上任之初是完全无法想象的。履新后的第二场比赛，AC米兰就在客场1比2败给伤兵满营的罗马，两支球队看起来甚至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。

来到米兰内洛的头几个月，皮奥利面临的形势并不比詹保罗、蒙特拉和诸多前任更好。他治下的红黑军团，在前5场比赛里输了3场。2019年最后一战，球队0比5惨败给亚特兰大，毁掉了米兰球迷们的圣诞节，这场比赛也让外界对皮奥利的信心跌到谷底。“我希望球员们可以记住这样一场沉重的失利。”赛后发布会，米兰主帅的发言苍白无力。

意甲因新冠停摆前，AC米兰的最后一场比赛，是主场对阵热那亚。球队在空荡荡的圣西罗1比2败北，是为皮奥利遭遇的第三记重锤。朗尼克的名字，在米兰惨败亚特兰大之后，就出现在红黑俱乐部的蓝图中。如果联赛未曾停摆，或许德国人在2020年春天就已经上任。

逆风翻盘，因人制宜

2020年夏天意甲复赛后，皮奥利的球队面貌一新。尽管因为此前欠债太多，米兰在季末只能排在第六，但皮奥利用成绩和场面，为自己赢得了加齐迪斯的信任票。如若米兰CEO当初执意让朗尼克履任，如今的米兰又会如何？没有人有水晶球，但看看本赛季曼联的状况，人们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。直到现在，滕哈赫接过了朗尼克的教鞭，皮奥利甚至成了红魔给荷兰新帅设立的参照标杆。

AC米兰终于在一串钥匙里，找到了能开锁的那一把。为什么是皮奥利？伊布和西蒙·凯尔的到来，让球队在技战术和心理层面，都多了两个可以依靠的柱石，而意甲因新冠停摆，某种意义上也给米兰提供了重整旗鼓的缓冲地带。但更重要的还是皮奥利本人的工作，他没有像蒙特拉一样盲目尝试三后卫，像加图索一样过于顽固地坚持433，他温和持重的性格，保证了自己带来的战术变化可以被球员接受，而没有重蹈詹保罗的覆辙。皮奥利的4231，让此前队内定位模糊、场上表现欠佳的恰尔汗奥卢和凯西完成了蜕变。

从2020年6月到去年夏天，AC米兰在不到一个半赛季里取得的进步，更多地来自皮奥利对一种理念的坚持。而从赛季初的梦幻开局，到如今奇迹般夺冠，米兰本赛季的巨大成功，则得益于球队主帅的革新。唐纳鲁马和恰尔汗奥卢，为米兰的主力阵容留下了巨大真空地带。门将位置上，米兰的准备相对充分，早早敲定了迈尼昂，而法国国门让人们很快忘了前任。上赛季的皮奥利一直坚持让唐纳鲁马从后场开始短传推进，本赛季却为迈尼昂的大脚门球开了绿灯——法国人有着门将中数一数二的长传能力。

相比之下，恰尔汗奥卢的离队，则让米兰的中场控制力和垂直进攻效率受到影响。卜拉欣·迪亚斯高开低走，克鲁尼奇技术能力有限，皮奥利给出的答案是：让特奥·埃尔南德斯的位置内收。法国国脚在本赛季成长为一名更全面的球员，他不只是一辆飞速奔驰的高速列车。

不曾退缩，不会忘记

皮奥利不喜欢过多抱怨，然而在本赛季，他多次公然质疑主裁的补时标准。他认为，比起超长的伤停补时，不如效仿篮球等运动，引入“有效比赛时间”的概念，减少比赛进程中不必要的停滞。皮奥利希望为意大利足球按下快进键，而尽管他的米兰在本赛季欧冠小组垫底出局，但红黑军团仍然是意甲赛场上节奏最快、踢法最符合“欧冠标准”的球队。

56岁的皮奥利，带着一支预算排名意甲第五的球队，以一种令人信服的方式，赢得了自己执教生涯的第一座冠军奖杯。但更重要的是，他作为最关键的角色之一，从头缔造了红黑军团的复兴故事。夺冠后第二天，皮奥利马上跑到纹身店，抢在下赛季的米兰球衣之前，将三色盾印在了自己的小臂上。不远处，米兰主帅还有另外两块纹身，一个是纪念他2019年过世的父亲，另一个则是纪念昔日的紫百合队长阿斯托里。

“在我的执教生涯中，有那么一段经历，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教练、一个更好的人。很遗憾，你们都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。”在夺冠后的发布会上，皮奥利袒露心迹。如今，四年已经过去，周日晚上的雷焦艾米利亚，冠军主帅皮奥利站在领奖台上，罗马尼奥利缓缓走出球员通道，在全队的簇拥下高举金杯。又一个穿13号的中后卫，肩上戴着队长袖标。“我爱我的球员们”，赛后的皮奥利如是说，在他的心里，阿斯托里从未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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